赖内·马利亚·里尔克

RainerMariaRilke

年12月4日-年12月29日

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德语诗人之一

与叶芝、艾略特被誉为欧洲现代最伟大的三位诗人。

今天是德语诗人里尔克逝世九十周年的日子，让我们从一首诗朗诵开始走近他。

里尔克计划

里尔克计划(RilkeProject)是将里尔克的诗歌改编成抒情歌曲的一场运动。许多知名的演员与音乐家对此做出了贡献，包括：马里奥·阿道夫(MarioAdorf)，伊丽斯·贝尔本(IrisBerben)，卡尔亨兹·伯恩(KarlheinzB?hm)，汉内洛蕾·艾尔斯纳(HanneloreElsner)，尼娜·哈根(NinaHagen)等。

而这首是里尔克的《DasistdieSehnsucht》，中文名是《为我庆祝》。朗诵者是奥地利演员克里斯蒂亚娜·赫尔比格ChristianeH?rbiger。

▲专辑封面

朗诵原文

▍为我庆祝

这就是渴望：在波涌中安居，

在时间里不拥有家。

而这就是愿望：日复一日的时刻

与永恒悄声对话。

而这就是生活：最终从一个昨日

升起了一切时刻中的最寂寞时刻，

微笑着，别样于别的姊妹，

向着永恒沉默。

作者/[奥地利]里尔克

翻译/陈宁

选自/《里尔克诗全集》，商务印书馆

▍MirzurFeier

DasistdieSehnsucht:wohnenimGewoge

undkeineHeimathabeninderZeit.

UnddassindWünsche:leiseDialoge

t?glicherStundenmitderEwigkeit.

UnddasistLeben.BisauseinemGestern

dieEinsamstevonallenStundensteigt,

die,andersl?chelndalsdieandernSchwestern,

demEwigenentgegenschweigt.

RainerMariaRilke

诗人生平

▲北岛曾经形容里尔克有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其中有惊奇有怜悯，还有对自己孤独的漂泊生活的忠诚。这种照片大约可以体现一二。

悲惨的童年

所谓“苦难成就诗人”也许并不是一句空话，里尔克作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拥有一个心酸的童年和不计其数的感情史。

年12月4日，勒内·玛利亚·里尔克（RainerMariaRilke）出生于布拉格。父亲是个退役军官，在铁路公司供职。母亲来自一个富有家庭，她爱慕虚荣，渴望上流社会的生活。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

也许为了纪念在此前夭折的女儿，他被母亲当成女孩抚养，穿裙子烫头发抱娃娃，在性别错乱中一直长到7岁。但母亲整天做白日梦，很少关心他。他后来的成名，多少满足了母亲的虚荣心。里尔克写给初恋女友的信中，称他母亲是一个“追求享乐的可怜虫”。里尔克一方面讨厌母亲，一方面又继承了母亲的某些秉性，比如，他自认为是贵族后裔，一直设法证明自己的贵族血统。其实，里尔克的天才跟家族毫不沾边，祖先们都是农民军官房地产商，别说诗人，甚至连教师学者牧师都没有。

被迫进入军事学校

父母离异后，里尔克跟随父亲生活，却不想从扭曲的洋娃娃一举被送进了军事学校，以完成父亲的心愿。对此，里尔克曾满怀痛苦地写道：“我童年时熬过的那邪恶可怕的五年残酷极了，没有一丝怜悯可言；可是，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我顽强地在里面找到了某种帮助。”

自小被当做洋娃娃培养的里尔克在学校中饱受欺凌。军校中，拳头就是权力。这段经历却在某种程度上将里尔克推向了宗教。他写道，“有一次我的脸被痛击时膝盖发抖，我至今还能听见，以最平静的声音说：‘我受苦因为基督受苦，在无怨的沉默中，你打我，我祈祷我主宽恕你。’不幸的人群愕然立在那儿，然后跟他一起轻蔑地笑起来，与我绝望的哭声相连。”

年7月，他由于身体欠佳被除名离开了军事学校，也算是脱离苦海。

退学

翌年春，他回到布拉格。当律师的叔父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事业。苦读三年，里尔克考上大学。开始他选了哲学系，半年后转修法学，但他对法学毫无兴趣。不久他决心放弃学业，打破束缚他自由发展的精神桎梏。

他告别布拉格，搬到慕尼黑，专心于写作。年底，在他给一个瑞士年轻人的信中写道：“为了在艺术上真正起步，我只得和家庭、和故乡的环境决裂，我属于这么一种人：他们只有在以后，在第二故乡才能检验自己性格的强度和承受力。

女神——莎乐美

里尔克一生的创作与爱情有不解之缘。他的第一部诗集《生活与歌》就是献给初恋女友的作品。诗歌内容无他，无非是一封又一封炽热的情诗。

不久，爱情与诗歌纷纷碰壁。他和女友分手，对自己的诗集也全盘否定，甚至中止发行。他在年一封写给友人的信中将当时所作的作品称为“一文不值的东西”，并坦陈自己的目的在于：“在社会中找到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跻身于精神运动之列。”“我一生唯有这段时间不是在工作的范围中奋斗，而是以可怜的早期作品追求世人的承认。”

批评家也大多不看好里尔克这一时期的创作，以至有的批评家称这位伟大天才有着一个“平凡的起步”，仅仅是“把芸芸众生的寻常情感注人空洞的套式之中。

里尔克诗歌事业真正转折点来自于一个女人——

莎乐美（LouAndreas-Salome）。

这位风流倜傥的欧洲女神的裙下之臣可着实不少，从尼采、托尔斯泰、里尔克到理查德·施特劳斯……以致有人说：

没有她，西方文学史/艺术史/哲学史的课时

可以减少一半

莎乐美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她是俄国将军的女儿，在彼得堡冬宫附近官邸中长大，后出国求学，在意大利结识了当时尚未成名的哲学家尼采，尼采向她求爱，被拒绝了。他向朋友们这样描述莎洛美：“目锐似鹰，勇猛如狮，尽管如此，还是个孩子气的姑娘”，“是目前我所认识的最聪明的人。”

年5月初，在一位朋友家喝茶时，里尔克结识了莎乐美。那年她36岁，比里尔克大14岁。

里尔克一见到莎洛美就堕入情网。他在头一封信写道：“亲爱的夫人，昨天难道并非是我享有特权和你在一起的破晓时光？”在猛烈的词语进攻下，一个月后，莎洛美投降。

▲“我爱你，你躺在花园长椅里。/你的手白色地睡在腹部。”里尔克曾经为莎乐美写了约首诗，名为《为你庆祝》，莎乐美一直不允许发表。莎乐美死后，家人在其遗物中发现了这本手抄的诗集。

《祈祷书》

别的人必须长途跋涉去寻找黑暗中的诗人；

只有少女们勿需询问何处是通往形象的桥；

她们生命中的每一扇门

都通向广大的世界，都通向一位诗人。

每一位少女，都通向一位诗人

在和莎乐美交往的过程中，借由莎乐美的人脉，里尔克两次游历俄国，结交了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大画家列宾、波利斯和作家帕斯捷尔纳克和小托尔斯泰一连串掷地有声的名字的主人。

俄国之行显然对他影响巨大，他在年8月15日致莎乐美的信中声称：“我赖以生活的那些伟大和神秘的保证之一就是：俄国是我的故乡。”

整整三年，里尔克为女神鞍前马后，最终却在年，被女神以太过依赖为由，狠狠甩掉。

“金发女画家”

离开莎乐美后，里尔克再次遇到了生命中的两位重要女性，“金发女画家”褒拉·贝克尔和她的闺蜜克拉拉·韦斯特霍弗。

▲年，“金发女画家”褒拉·贝克尔为里尔克画的画像。

尽管表面看来，里尔克更喜欢褒拉·贝克，但他最终却与克拉克结了婚，而这又带给里尔克全新的机遇。

这位女艺术家克拉克，竟然是法国雕塑大师——罗丹的嫡传弟子！婚后第二年，里尔克就抓住机会来到巴黎，给罗丹担任秘书。

在巴黎的五年里，罗丹对他影响甚大，“工作”这个词再恰当不过地概括了罗丹对他的影响。和“灵感”这个流行词迥异，“工作”意味着放弃无节制的感情陶醉，最大限度地浓缩题材，使其固定化精确化。

就是在这段时间中，里尔克创作出“秋日”这首诗。用北岛的话说：“他开始摆脱早期的伤感滥情，以及廉价的韵律和抑扬格等形式上的条条框框。在漫长的写作准备及青春期的感情动荡后，与罗丹见面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撼，他如钟一般被敲响。他开始有意识地将自我感觉外化物化，注重意象的准确性与可感性。”

▍秋日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此后12年，里尔克的生活以巴黎为中心。他创作了一种新的抒情诗风格，即所谓的“咏物诗”，摆脱了德国抒情诗的传统。年，他在罗马开始写《马尔特手记》。这部带有强烈精神自传色彩的小说于年发表，这是里尔克创作生涯中的第一个高峰。

杜伊诺哀歌

年他和塔克西斯侯爵夫人(MarieTaxis)的相识，对他的余生举足轻重。侯爵夫人不仅是他的施主，也是他由衷钦佩的女性。他们经常见面的地点，是现在意大利境内亚德里亚海边的杜伊诺城堡（Duino），那是侯爵夫人的领地之一。年4月20日，里尔克第一次到杜伊诺小住，他惊叹这宏伟的宫殿与壮丽的景观。年10月他重返杜伊诺，一直住到第二年5月。

这一伟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年2月2日到5日，25首十四行诗接踵而至，后来又增补了一首，完成了《献给奥尔甫斯十四行》的第一部分。紧接着，2月7日到11日，《杜伊诺哀歌》第七至第十首完稿。14日，第五首哀歌被另一首精品取代，于是《杜伊诺哀歌》珠联璧合。其源泉并未到此停歇，奥尔甫斯的主题仍萦绕在心头，从2月15日到23日，他又完成《献给奥尔甫斯十四行》的第二部分共29首。此外，还有若干短诗问世。

2月11日他在给杜伊诺女主人的信中欢呼：“终于，侯爵夫人，终于，这一天到来了。这幸福，无比幸福的一天呵。我可以告诉您，哀歌终于大功告成了，一共十首！所有这些哀歌是在几天之内一气呵成的。这是一股无以名状的狂飚，是精神中的一阵飓风（和当年在杜伊诺的情形相仿），我身上所有的纤维，所有的组织都咔咔地断裂了。我根本不吃饭，天知道是谁养活了我。”他在年给波兰文的译者写道：“我觉得这确实是天恩浩荡：我一口气鼓起了两张风帆，一张是小巧的玫瑰色帆的十四行诗，另一张是巨大的白帆的哀歌。”

辞别人世

从《杜伊诺哀歌》和《献给奥尔甫斯十四行》那疯狂的2月以后，大概由于过度消耗，里尔克的健康开始走下坡路。他感到极度疲倦，嗜睡，体重明显下降。他不得不求助医生，一再去疗养院治疗。

年9月,一位友人从埃及来到穆佐看他。里尔克到花园里去采摘一些白玫瑰赠送友人，不料玫瑰扎伤了手指，伤口感染并引发败血症。12月29日，里尔克与世长辞。

诗歌成就

北岛曾说：“要想理解里尔克，非得把他置于一个大背景中才行。他从早期的浪漫主义向中后期的象征主义的过渡，正好反映了现代性与基督教的复杂关系。按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欧(帕斯的观点，现代性是一个“纯粹的西方概念”，而且它不能与基督教分离，因为“它只有在这样不可逆的时间的思想中才会出现。

在这个大背景下，我们就比较容易理解里尔克的反叛与局限。他早期的浪漫主义对上帝之死这一主题的迷恋，到中晚期作品中对上帝之死的后果的探索，正反映了现代性在文学领域的嬗变，里尔克的诗歌与基督教的平行与偏离，最终导致一种乌托邦的新的宗教形式。他的二元性的信念是根深蒂固的，恰恰来自于基督教的心智结构。他的诗歌中反复出现的是二元对立的意象，诸如上帝/撒旦、天堂/地狱、死亡/再生、灵魂/肉体。换言之，他没有脱离基督教的话语系统，这从根本上影响了他在写作中的突破。而巴黎时期显然是他对这套话语系统的最大偏离，这与和莎洛美的恋情、俄国原始精神的感召、巴黎的世俗与厌世的对立，以及罗丹言传身教有关。”

北岛在文章的开头中写道：“里尔克一生写了首诗，在我看来多是平庸之作，甚至连他后期的两首长诗《杜伊诺哀歌》和《献给奥尔甫斯十四行》也被西方世界捧得太高了。”

事情是否真的如此呢？

行文至后半段，北岛对自己的判断也进行了反思，称许《杜伊诺哀歌》和《献给奥尔甫斯十四行》在德语诗歌中的重要地位是不容置疑的。

但北岛依然认为，里尔克为他的家庭环境、教育背景、人生阅历所局限。“他行文睿智幽默，寓于一种贵族式的优雅中。相比之下，后继的德语诗人保尔·策兰，由于其边缘化的背景和苦难的历程，在对逻各斯的反叛与颠覆上，他比里尔克成功得多。”

然而，与此相对，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里尔克的诗歌恰恰成就于其克制与温和，即北岛所谓“贵族式的优雅”。

里尔克去世10年后的年，斯蒂芬·茨威格在伦敦发表演讲纪念这位诗人，称赞其“一生自甘落寞，不求闻达，他的克制与温和，他的安详使纠缠者变得克制，使喧闹者变得安静，使张扬自我者变得谦逊，这真是奇妙极了。”

美国学者拉尔夫·弗里德曼是里尔克的骨灰级粉丝，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慨：

“若不能完成（一生的志业），里尔克的人生也将完全不同。多少次，他彷徨踟蹰，在天堂和尘世之间，在空缺和充实之间。对于那些曾爱过他的人，他的彷徨踟蹰是那样的残忍，可最后，那一切证明并非虚耗，他心灵与生活的流转反复最终在诗歌中结出最绚烂多彩的奇葩，那不仅是他个人藉以傲然屹立的高台，也是整个世纪的一座丰碑。”

也许，他为自己撰写的墓志铭不失为其一生的最佳注脚——

“玫瑰，哦，纯粹的矛盾，倾向于/无人的安眠/在如此多的眼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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